十八章女人的战争

苏筱雅就这么歪躺在床上闭着眼静静地听着，婴子坐在床沿帮她擦干湿发。屋子里一时间静的只听见炭炉里烧炭的“吱吱”声——一室的静默。

此刻的苏筱雅，可以说是心潮澎湃，她不愿睁开眼——她的眼睛会出卖她的心。对于蓝惠的一些事，她原本是知道一些的，就是没有这么详细。没想到，只是腾鸿轩年少时救下的一个小孤女她们都不肯放过。那么，自己呢？还好，那个腾鸿轩还算仗义，不来打扰她，不然她们不知又会想出些什么幺蛾子来。

等到完全冷静下来后，苏筱雅睁开眼，看着怯怯的站在那里的蓝惠，问道：“今天在这里，你的话出你的口入我的耳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现在，你回答我几个问题。”

“您问吧，奴婢知无不言。”蓝惠一眼扫过婴子，答道。

“那就好，我问你，你想出府吗？如果出了王府能有地方安顿你，你愿意出去吗？”

蓝惠想了想回答：“如果说不想出去是假的，可出去又能做什么呢？还是给有钱人家做丫鬟，那和王府有区别吗？”

“你会做针线，可以到绣坊里干活。”苏筱雅看到了她的挣扎：“你想留在王府，是因为腾鸿轩吗？”

“没有，奴婢没有——”她紧紧咬着嘴唇，最后，好似豁出去了一般：“奴婢的命是王爷救的，奴婢曾暗暗发誓——要一辈子留在王爷的身边，报答他的救命之恩。”说话的同时，脸颊微红。

苏筱雅心中一阵叹息，虽然救命之恩大如天，可这些个古代的女子怎么就总想着要“以身相许”呢？她和婴子对视了一眼，婴子向她摇摇头，她了然的一笑——这丫头，还真是率真的可以。

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，她坐直了身子，婴子帮她在后背加了个靠垫，又披了件外裳。苏筱雅向婴子挥挥手示意她可以了。她继续问着蓝惠：“那么，今天我没有把你送去前院，你觉得可惜吗？”

蓝惠的沉默让苏筱雅有些无语，她想她是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这些女人的想法的。人家都已经有妻有妾了还肖想这些，难怪古代的女子得不到尊重。简直不知道她们的心理是怎么想的，万恶的封建社会造就了这些可怜又可悲的女人，真不知道这究竟是男人的错还是女人自己下贱。在她的观念里，男人应该也是希望有个安宁的家的吧，可是这么多女人组成的家会安定吗？简直是笑话。女人想嫁了人，总可以得到幸福，得到男人的爱护。可是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，除非她无爱，否则又怎么会有幸福。

“说实话吧！你想留在这里，还是去前院？”苏筱雅的话打破了一室的宁静。

“奴婢要留下来。”刚来那会儿她也许还会希望主子能把自己送给王爷，那么这会儿她更明白自己要想活命，就绝不能出了这“松竹园”。

“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，你可要想好了，在这里你是见不到王爷的。你甘心吗？”

苏筱雅的话还是一贯的轻柔，可是却让蓝惠感觉到了一股冰冷。即便如此，她还是很清楚，这位主子是不会苛责她身边的人的，只有留在这里她才能活命。她现在很清楚——只要离开了这里，就不知道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了。如果说以前她不懂这些个阴谋，那么，自从王爷娶了侧妃后所发生的这么多事儿她如果还看不懂的话，那就是个傻的。于是，她毫不犹豫的点头。

苏筱雅欣慰的点点头，还好不是个没脑子的，还有救。她不否认刚才自己有点感情用事，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不过还好，这丫头的本心还没有完全丧失，希望她跟婉儿她们呆久了能有所改变吧！刚才她都一度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，还以为她要让自己失望了，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理解这些古代的女人。她们很聪明，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，现在看来，她还是低估了她们的智慧——她们整人的本事可真是层出不穷，让人眼花缭乱。这阵子，她们的争斗一刻都没有停过，在她看来，这两个女人就是太闲了，整天为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打得头破血流，硝烟弥漫。

苏筱雅调整了一下姿势，不再看蓝惠，只在床头拿起了那本《腾龙游记》翻看起来。过了半响，才漫不经心的开口：“恨吗？你恨那些害你的人吗？”

“奴婢如果说‘不恨’，明显是假话。可恨又能怎么样呢？”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，蓝惠的思绪慢慢清明起来，回答问题也很快。

“那好，你下去吧，以后只要记住我这里不留满心只有仇恨的人就可以了。”苏筱雅挥手让蓝惠出去了。

等蓝惠出去后，苏筱雅放下书，准备睡觉时，发现婴子的脸色有点不对头。

“婴子，怎么了？”

“小姐，这人不可靠。”还是一贯的冷漠。

可是苏筱雅听到了满满的担忧，她心里很开心，微笑着看着蓝惠：“没事儿，留着吧，也许将来还有用。”

“荷凤苑”中，柳晴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绿荷：“你知道苏侧妃为什么把你给我吗？”

“奴婢不知。”绿荷怯怯地说。

“那你在那边是做什么的呢？”柳晴掸了掸她那宽大的衣袖。

“回侧妃娘娘的话，奴婢在‘松竹园’里是洒扫的。”小丫头都吓得发抖了。

“哦？那你到我这里又能干什么呢？我这里不缺洒扫的。”柳晴移开眼神，拿起桌上的茶盅喝茶。

绿荷害怕的磕起了头：“侧妃娘娘开开恩，把奴婢留下吧，只要娘娘留下奴婢，随便做什么都行。求娘娘开恩……。娘娘开恩啊”其实，绿荷在来“荷凤苑”时就已经得到了指示，一定要想办法留在“荷凤苑”。这是她唯一将功折罪的机会，也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。

因为，先前打进来的那个，被柳晴发现活活的打死了。现在，正愁没有内线呢！这不，苏筱雅帮了她一个大忙。

柳晴是一脸的菜色，好在送过来的不是自己的那个，否则她都怀疑，那个苏筱雅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红玉是她的人。看这情形，又不像是故意为之。她不是还把人送到前院去了吗？如果是个聪明，就绝不应该把人送到前院啊？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？她还把王爷当年救的那个死丫头留在那里。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
绿荷退下去后，柳晴对着身旁的丫鬟说道：“你说，她是真傻还是假傻。”

那丫鬟叫玉璧，是柳晴的陪嫁丫鬟，这丫鬟很机灵。也很聪明，所以柳晴要做什么是决定以前是必须和她一起商量过的。她走到柳晴的身后，轻轻的帮着揉肩，嘴上说道：“娘娘心中不是已经有了定案了吗？相信这次应该能好好发挥发挥了。”

与此同时的“紫云斋”里，萧丹娴静的坐在上首，微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红玉。说：“红玉，是吧？可真真是一个面似翠玉的美人儿。快起吧，你是苏姐姐送给我使唤的，当不得这般大礼的。”

红玉面色一僵，头重重的磕了下去：“娘娘待奴婢好，那是奴婢的福气，奴婢是苏侧妃送给娘娘。到了这里，奴婢就是您的丫鬟，有什么差事，但请娘娘吩咐。”

萧丹就这么含笑看着红玉，也不出声。饶是红玉再冷静也经不起让人这么盯着直瞧啊！她的脸上已经见了汗，她在心里哀叹——今天是什么鬼天啊！要么是见不到主子的面，好不容易见到了吧，又成了现在这幅样子，看来以后自己是悲哀咯！

红玉的害怕和担忧都被萧丹看在眼里，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。

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，这里太安静了，静的都能听见针**的声音。红玉越发的害怕了，这种怕是发自骨子里的，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一个人过。苏筱雅，是让她怕，可是那不一样，这个萧侧妃不是看着挺和善的吗？可为什么她会觉得有无数的剑在向她射来呢？

那个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：“翠香——”

一身穿翠绿色衣裙的丫鬟站了出来，向萧丹服了服：“奴婢在。”

“嗯，你带她下去吧，顺便教教她这里的规矩。”萧丹脸上是一贯的温柔笑意。

“是，奴婢等告退。”说着话，翠香向后退了几步才转身领着红玉出去了。

等红玉她们出去后，一丫鬟从萧丹身后步了出来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门外，才转过身来边给萧丹添茶边嘀咕道：“这又是怎么回事呢？听说这次送出的都是那人极不喜欢的。可送过来的又不是我们放进去的，真是奇了怪了。”

“没什么好奇怪的，应该是她不能确定这些人哪些能用，哪些不能用，才会如此。要不，怎么解释她留下的那个蓝惠呢？”萧丹也不理会那丫鬟，径自朝卧室走去：“看来最近是有点忽略她了。”

那丫鬟也不在意萧丹的冷漠，上前扶着她一起进了里间：“的确，只因王爷对她不闻不问，更确切地说还好似很厌恶她，就让我们放松了警惕。”

萧丹突然怔了一下，而后狠狠的道：“该死的，现在想来一切的谜团都可以解开了。”

丫鬟不解的问：“小姐发现了什么？”

“还记得前几天所发生的事吗？”萧丹坐在梳妆台前，任由丫鬟帮她卸妆打理。

丫鬟思索了片刻，回答道：“奴婢记得，那天下人汇报说王爷带了个孩子回府。而就在那一天府里就传出了苏氏惹怒王爷的传言。”

萧丹不再理会那丫鬟，其实那天她原想去花园碰碰运气的。可是却看到苏筱雅面对腾鸿轩的怒气毫不在意的转身离去。萧丹看着镜中那张娇媚的容颜，眼中满是酸涩。她从来没有想过腾鸿轩的脸上除了淡漠还会呈现出别的表情，可是他竟然对苏筱雅生气。现在想来，那时的腾鸿轩才像是活着的人，而不是一块冰。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傻，还以为那是不喜的表现，真正是愚蠢之极。

那丫鬟见萧丹陷入了沉思，便不再出声，只是默默的帮她梳洗，伺候她休息。

苏筱雅身边的那个琳儿是个自来熟，不消几天就把整个王府里的下人都混熟了；那个婉儿把她的‘松竹园’围的水泄不通；特别是那个随时都守在苏氏身边的婴子，总觉得此人很不简单。萧丹的心理一片荒凉，原本她可以是正妃的，可是没想到腾鸿轩竟然以打仗为由不娶正室。最终，她也不得不屈居侧室，所幸腾鸿轩并未有正室。这一月来，虽然他来过自己院子几次，也时不时的和自己吃个饭，说说话。然而自己却能感觉到，他是在敷衍她，因为自己是萧家的女儿，太后的侄女。如若没有这些，相信他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。可是，那个苏筱雅，他们从不接触，可没想到的是，一见面就能引发腾鸿轩的怒气。这让她不得不防，在这一刻，她做了决定:“翠云，给我把‘松竹园’盯紧了，不能有任何的马虎。”

“是，奴婢记下了。”翠云利落的回道。

随后，卧室里再无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