潇璃墨小时候是个很乖很可爱的粉团子。

    长长的漂亮的银发，湿漉漉圆溜溜的墨瞳，总是抿着的如花般粉嫩的唇瓣。

    小小的一个，讨喜得很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那纯真无邪的眼中偶尔会滑过些不属于她年龄的东西。

    不耐，鄙夷，厌恶。

    她的心智绝非一般孩子，陌染尘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别的小孩出生时都是皱巴巴红通通的，丑得很。唯有她，像被上天眷恋似的，雪白粉嫩，让人恨不得捧在手里细细呵护。

    当然，她也不哭，只睁着那双黑而幽深的眼眸盯着你，让人心底发凉恍生心虚之意。

    潇璃墨是抱着所有人的恶意出世的。

    父不疼，母不爱。

    所以陌染尘把她带到了九重楼。

    她不喜人近身，若是人靠近了便会“呀呀”叫着，眉毛紧紧皱着，眼中带着怒意瞪人。

    小小年纪，已有王者风范。

    侍从不敢靠近了。

    不是怕她，而是不想让这小可爱生气。

    于是，衣食住行，吃喝拉撒睡，陌染尘全包了。

    ……所幸他会术法，尚且照顾得来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潇璃墨会说话时说的第一句便是：“尊……尊。”

    许是耳濡目染，她跟着侍从恭敬地唤他尊上。

    新长的小小的四颗牙儿，咧开嘴便能看到，格外的可爱。

    似是觉得自己说话磕巴，她复合上了，继续睁着湿漉漉的眼看人。

    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。

    再大些时，她会走路了，磕磕碰碰的，老是撞到东西。

    其实……别的孩子这个年龄还在母亲的襁褓中牙牙学语呢，而她，直接跳过爬行，开始走路了。

    陌染尘觉得这孩子太过好高骛远了，长大怕要养成个争强好胜的性子，所以他静静地看着，看她摔倒，爬起，再摔倒，继续爬起……

    周而复始，潇璃墨身上遍布青紫，而她只委屈地看了陌染尘一眼，倔强地继续学步。

    几天后，她迈着小胖脚踏得稳稳的扑进陌染尘怀中。

    抬头望他，眼角眉梢尽是得意。

    而他，轻轻合上书，伸手揉乱她一头银发。

    “璃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潇璃墨是个鬼才。

    这一点，不仅体现在她比普通婴儿更早说话更早走路上。

    还体现在她的读书上。

    九重楼烦闷，除了陌染尘便是数十个白衣的侍从，个个脸上冰冷无比。

    当然，陌染尘少会管她。

    他日日拿着一卷泛黄的书，在九重楼的第九重上，席地而坐地看着。

    眉目轻浅，眼神专注得只剩下那一本书。

    于是，刚学会走路的潇璃墨无人可陪。

    她从第一重楼跑到第九重楼，气呼呼地瞪了眼陌染尘，又“噔噔噔”地跑下去，十分嫌弃地绕过侍从。

    最后，她进了藏书阁。

    九重楼藏尽天下万书。

    武功秘籍，诗词歌赋，诸子百家，无一不有。

    潇璃墨亮晶晶地仰望着高高的书柜，咧嘴笑得万分开心。

    在之后，九重楼的侍从常见到这一幕：

    陌染尘捧着书专心地看着，身旁一个小小的团子搬了个小凳子，凳子上放了厚厚的一本书，她跟着席地而坐，看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然后，站起，吃力地翻过一页，继续坐下，继续托腮看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有侍从无意瞥到，那书名……赫然是《兵家有云》。

    ……真真天纵奇才。

    更令人震惊的是，三岁前潇璃墨便把九重楼纳进的书籍孤本全给看完了。

    偶然经过时听到尊上在提问小主子，她倒背如流，才思敏捷。

    那模样，怕是最富学识的太傅看了，也要自愧不如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三岁后，潇璃墨闲着无聊，她开始一个人在寝室里不知捣鼓些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收拾她寝室的侍从出来后脸都白了，他颤抖着跟兄弟们说道，尔后所有侍从都用一种敬佩又夹杂着恐惧的眼神看着潇璃墨。

    谁家三岁孩子这么整的呀！

    谁家三岁孩子不仅做出了失传已久的鲁班机杼，还弄出了江湖上骇人听闻的毒药啊！

    侍从们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。

    潇璃墨一脸无害地找人试药。

    侍从们瑟瑟发抖地自抱自泣。

    最后潇璃墨还是没能成功逮到人，因为……她被陌染尘逮回去了。

    那厮开始觉得自己失职了，所以他要管她了。

    谁稀罕呀！

    侍从们含泪表示稀罕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潇璃墨开始了她憋屈的生活。

    琴棋书画，她无一不精，但陌染尘比她还精。

    兵家诡计，她无一不会，但陌染尘比她还会。

    在第九次被他琴音压得弹不出来时，她摔了琴。

    在第十七次被他将军时，她翻了棋盘。

    在第二十三次写字与他相比不堪入目时，她折了笔。

    在第三十八次画的水墨丹青还是比不过他随手一画之作时，她撕了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n次沙盘谈兵布战时，潇璃墨又败给了陌染尘。

    她红着眼，伸手颤抖着指着陌染尘，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最后她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然后跑了……跑了。

    侍从们沉默地看着以大欺小，老不知羞的尊上。

    低头继续沉默。

    陌染尘无措地看着她渐渐跑远的背影，袖中手指捏的发白。

    再找到潇璃墨时，已是第二天早上。

    陌染尘不知该怎么面对她，以至于等到他回过神来想起可以用术法寻人时，已是日上三竿。

    潇璃墨是在樱园的树洞里被找到的。

    小小的一个，蜷缩成一团。

    眼睛紧闭着，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，她急促地呼吸着。

    饿了三顿，在夜里受了凉的潇璃墨第一次病倒了。

    陌染尘守了她数天，直到她好起来。

    第一句，便是道歉。

    潇璃墨苍白着脸不理他。

    第二句，是道以后不会如此作为。

    潇璃墨虎着脸招手示意他靠近。

    然后……张开嘴“呜哇”一口对准了他胳膊。

    留下齿印深深。

    她满足地笑了。

    本可以躲过但不打算躲的国师大人眼中染了细微笑意。

    这算和好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潇璃墨曾看过一本“酒仙集”，对其中被夸得天花乱坠的美酒十分好奇。

    偶然发现了九重楼有一个酒窖，她便顺了把钥匙偷偷进去了。

    陌染尘是在几天后找到的她。

    千金难买的酒液洒了一地，而她趴在酒缸上，醉得不省人事。

    几乎把陌染尘气着了。

    她被罚在九重楼门边站了一天。

    却无悔过之意。

    五花马，千金裘，呼儿将出换美酒，与尔同销万古愁。

    自那日起，潇璃墨便趁着人不注意去酒窖偷酒。

    酒窖没了便去御膳房，宫中密道众多，恰好有一条可通往御膳房。

    偷了酒她便躲到樱园里去，躲在那树洞里偷偷地抿一小口，眼愉悦地弯成了月牙儿。

    她是不善饮酒的。

    俗称，一杯倒。

    但她醉了，神情倒是比往日更为冷静沉着。

    只是一双眼带着迷茫落不到实处，方知她醉了。

    步履从容不迫，也坐得端正，双手交叠置于腹前，昂首挺胸，神色高傲冷艳地斜眼睨人

    因得这般醉态，某次醉酒归来，她十分高傲鄙夷地让陌染尘跪下，后被罚站了两天。

    长了记性的她不敢贪杯了，至少……等酒醒方回去。

    陌染尘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找人过程。

    潇璃墨是个路痴。

    但她不自知。

    九重楼那么点地儿，她还能完美避过正确方向在那绕圈。

    找不着路她也不急，随便找了个地方倒下便睡，等人来找。

    起先陌染尘不管她，任由她在外边过夜。

    但是某夜暴雨来袭，而她未归，等找着人的时候浑身湿透，染了风寒。

    他迫不得已给她系了个铃铛。

    银白色的铃铛，响起来格外的好听。

    也格外的丢人……

    *

    潇璃墨是喜欢樱园的。

    那最中的大树据说活了千年。

    她最喜提着一壶酒，倚着那高高的树枝，举杯邀明月。

    好吧，其实是睡觉。

    树大好乘凉，这话不假。

    夏季九重楼虽说不至于闷热，但总归没有外边来的凉快。

    每个夜里，潇璃墨都会跑去樱园中，找到那棵最大的树。

    然后爬到最高处，看星星，喝小酒。

    困了就趴下来，在树下厚厚的花瓣上倒头便睡。

    小小的一个，转瞬便给花瓣埋住了，看都看不见。

    这时陌染尘就会来找她。

    夏夜微凉，他着一袭白衣，外披同色的大氅。

    似携着夜色而来，眉目清冷，步伐闲适优雅。

    却是小心翼翼地踩着花瓣，低眸扫过每一处，细细寻着她身影。

    尔后捡起了被随手扔开的银铃，收入袖中。

    脚下似乎踢中了个什么东西，定睛一看是个空了的酒壶。

    他眉心微微拧了起来，心中轻斥她胡闹。

    打定主意明日必要好好罚她站上几天，现如今还是得把人找到。

    他朝树下那凸起的一块走去，停下，俯身弯腰，伸出修长的手拨开层层花瓣。

    把里边那个睡得香甜的给扒拉出来。

    潇璃墨不适地哼了哼。

    陌染尘轻轻地将她衣上发上花瓣拂去，尔后解开身上大氅，替她披了上去。

    待她被遮得严严实实后，方将她抱起揽入怀中。

    “本殿还要喝酒！”

    起身瞬间他突然脸上一疼，硬生生挨了某人的一巴掌。

    低眸看去，潇璃墨正一边嘟囔着要喝酒，一边手舞足蹈地往那张万年不变的清冷脸上招乎。

    那脸微微一僵，眸中也染了一层薄怒。

    却在她下一句中消失殆尽。

    “陌染尘最讨厌了。”

    眉间眸里尽是无奈。

    只得将她手脚按回去，掖好衣袖，继续任劳任怨地抱着她走。

    雪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，如同下了一场盛大的花雨。

    他在花下行着，白衣墨发，风光霁月，似误入人间的仙人。

    夜里蝉鸣声不绝，有萤火虫忽高忽低地飞着带来微光点点。

    而他，低眸轻轻地叮嘱她。

    “你年纪尚小，不该饮酒的。”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    “夜深露重，你身体不好，下次记得早归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

    “皇家无亲，多是尔虞我诈，你性子纯良，应学些本事，不可置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呼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一路，他细碎地念着，不停地交代着。

    ……简直像个老妈子。

    潇璃墨起初还迷糊地应着，到最后干脆不理他了，安心地在他怀中睡沉了。

    陌染尘唇角微抿，轻轻弯了一抹弧度。

    而后低低呢喃了句：“真是……欠了你的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陌染尘每年都会离开那么三天，不多不少，就三天。

    最后一次离开，潇璃墨再也没有等到他。

    五岁前，潇璃墨对陌染尘的感情是复杂的。

    她知道他有恩于她，亦知道她有仇于她。

    但总归对陌染尘，她是孺慕的。

    所以五岁那年他突然离去，她如遭雷殛。

    气了几天委屈了几天伤心了几天，她也看开了。

    干脆收拾了包袱搬出九重楼。

    哼，不是不管本殿么？那本殿就走了。

    她出生便被封王授予封号，自然在宫中是有一座宫殿的。

    于是乎，空了六年的邀月宫迎来了它的主人。

    ——那个在未来引起后宫朝堂震荡惊才艳艳的孩子。

    －－－－－－题外话－－－－－－

    五岁……没办法我两年前就这设定，只能继续这么写。

    后面还有一个番，是后宫的，这个番会解释璃后来为啥要去雪山找雪莲解毒。

    emmm还是问一下有人要看吗，还是直接正文，不看的话到时正文提两句，就是没有像这一章那么详细。

    最后有人喜欢男主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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